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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南絮语
2022-06-09 17:03:23 1655浏览 作者:陈翰辉 责任编辑:赵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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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驿道

站在古城墙遗址上,极目远望,在青青苍苍的山峦间,一条石板铺砌、杂草丛生的小道蜿蜒盘旋。那是一条久已废弃的古驿道,一头连接古城,一头伸向丛莽。

清明或是重阳,小城人郊游时,总爱指指划划,将它作一番比拟。会做诗的说它像一条彩带,束着默默群山;喜欢音乐的道它是一曲山歌,余音袅袅,不尽缠绵;而那些颇富人世阅历的长者呢,又说它是一条僵硬的蛇,吸吮过多少旅人的血。他们说的也许都有道理,但我总觉得缺点什么。

这驿道开辟于何时?无碑铭可考,方志也不曾记载,也许正是如此,方留下空白让人遐想。

苍黑的乱石,掩没在葳蕤的狼鸡叶和狗尾草间,是驿站?还是人家?荷锄的老农告诉我,那是古时的营垒,是浸透了鲜血的古战场,据说还战死过一位明王朝的将领。青石板上那些深浅不一的凹痕呢?老农笑我少见识,连马蹄迹也辨不清。这蹄迹,让人感到岁月的悠长,这蹄迹之上,或许有夜郎侯的呵斥,有骚人墨客的吟咏;有旅人的叹息;有脚夫的眼泪,也许还有绿林豪客的酒滴。

它有过喧嚷、繁华、荣耀,而今却远离尘嚣,寂寞卧在荒野.似乎让人领悟那不尽的人世沧桑。正这样想着,耳畔突地响起“蒋大维”的铁嗓,老远便有了招呼,且递过来一支烟,西装、解放鞋、收录机,青春年华与黝黑肤色;上古遗风与现代文明,在明丽的阳光下,在青绿山水间,竟也和谐。

于是心中顿时彻悟,古驿道是什么呢?是一部石砌的史书,卷帙浩繁,无所不载。不信你就顺着那丝丝脉纹读去,定能悟出它深厚的内涵。

小巷

小巷是一幅画卷。

一声悠长的卖糕声在深处回旋,伸出墙头的花瓣轻轻飘离枝头,落在挑水人的桶中,荡起满桶胭红;落在绣花女的绷架上,转眼化成锦绣。纠纠壮汉,踏进这小巷,也会感受这宁静而放轻脚步。

路上青石,早被磨得光滑如镜,一场雨后,纤尘不染,显出丝丝脉纹。斑驳石墙,披满青藤、绿葛,轻风拂过,摇曳婆娑。那些紫黑的檐柱,厚重的门廊,木格子窗棂,丈二条石的台阶,那映在粉墙上的树影,以及搓麻绳的老妪和呼噜水烟筒的老翁,还有那停留在屋顶上缓缓不散的炊烟,尽能让人细嚼日子的温馨和人世依恋。

小巷,挥之不去的小巷,多少事都已淡忘,唯有小城深处的小巷,仍是牵肠。

渡口

十数道石级,一头接小街,一头连江岸;几大墩礁石,如千年古兽,默默无语,蹲踞沙滩;而那棵黄桷树,竟然旁若无人,将枝干伸得好远。

几个黄果,一提芭蕉,慢慢地剥,细细地嚼。“乌江”、“朝阳桥”,似银燕、像飞梭,传递出乡情,引出了乡音。

小伙说:“乡里人最不讲究节省时间。”

老者讲:“忙哪样?赶场吃酒是一天。”

那只渡船呢?正悠悠地,一点一点荡过来。

“听说要修电站,还要修大桥?”

“好是好,就怕生活越整越高!”

“修好桥,我就在桥头开个饭馆!”

“等你二世脱胎变个城里人再讲。”

日头渐渐升高,水波耀眼明亮,吊脚楼上突地爆响歌声,好脆!好尖!

“还是那女子厉害!芭蕉、甘蔗、黄果,没得哪样打脱,贵阳、南宁、昆明,哪点没有去过?”

“嘿!哪像个江边人,那双鞋也不怕嵗倒脚!”

渡船这时也飘到了岸边,留下几堆果皮,几丝清甜。

岑南月

凡是皓月当空的夜晚,便是岑南人出游的良辰,这习俗

也不知始于何年。

明月升上龙井山头,你会看到桅峰山的两腰,神奇般飘出缕缕乳白色烟雾,抽丝扯絮,绵延不绝,弥漫在岑南城上空。这时,人们便纷纷走出家门,借一丝清凉的风,拂去心头烦乱,让如水的月光将通身洗涤,身心立刻变得清爽。

游人最多的去处,是通向荷塘的那条小路,络绎不绝,摩肩接踵。一碟兰花豆,尽能细嚼到路的尽头。一声声问候,一阵阵欢笑,糅合在荷叶池沼的清气里,又充盈岑南的夜空。

伴着“月儿光光,下河洗衣裳………”的古老童谣,柳荫下传来阵阵杵衣声,那是单纯得像月光一样的小姑娘,相信月下洗衣会格外洁净的古老传闻,因为月白会深深地浸进衣裳。人们在月下相逢相遇,一个友善的微笑,你的心就会熨平。月光下的城,缥渺、神秘;月光下的人,亲切、热情。无论是他方游子,或是惯熟乡邻,都一样能分得一份温馨。

赶马谣

在这个边地小城,当如火的落霞映得远山近树一片嫣红的时候,你就能看到一匹匹骏马,横驮两只竹篓,载着主人,踏着青石古道,缓缓地走进山的深处。那马的骏美矫健,主人的怡然自得,定能钩住你的目光,引动你的情思。

岑南的马,不知养了多少年!据说,远在宋代,朝廷在北方用兵,北方马道断绝,便在南方设市易马。从那时起,岑南的马就离开这层层青山,去饱饮那滔滔黄河水了。因为历时久远的缘故,自然就传唱着许多赶马的歌谣。

我曾听见过一首古老的赶马谣,音调抑郁,韵味缠绵,像是敲击万重山峦而发出的和声,动人心弦:“一过石门坎,鬼在后面喊;过了三道沟,鬼在前头勾;过了盘江河,带信回家嫁老婆。”

起初,我不明白这歌谣何以如此揪心,待到读了岑南的方志,方才领悟。它沉淀了千百年历史,凝聚了无数赶马人的情感,是曾经穿越瘴疠之区的赶马谣呵。

如果你想听,那末,你就倚在古城墙下,屏息凝神,或许,那弯弯曲曲的山道上,在马蹄伴奏声中,会一字字、一声声,穿山渡水而来,引领你的神思飞荡在山峦之间。

碓声

冬夜,又听见了碓声。凝重、沉闷,从幽深的小巷荡出来,声声撞人心房。

这声音伴着小城人一代代降生、逝去,又降生,不知响了多少年。每到岁末,当家人在盘算过年用度时,便想起了新春岁首那待客的饵块粑,以及糯米汤圆,自然也就想到了石碓。时近腊月,大姑娘、小媳妇们着手拆洗厚重的被褥、布帐;殷实的人家已将腊肉、香肠悬挂在瓦檐下。假如夜里起了浓霜,预示明朝会有太阳,有算计的主妇便动手浸泡蒸淘,于是碓声卒然响起。犹如一发升空的信号弹,一处声响,满城心慌,牵连起更多的人起来,碓声也就响到天明。

春碓是极其艰辛的劳动。几十斤重的碓杆,全凭一只脚的力量,压下、抬起、又压下,如此重复千百次。按说,城里也有人安装了电磨,极方便、省力,何必再去受这份累呢?假如你这样对主妇们讲,她们就会惊异地看定你,鄙夷你是在给人家揽生意,竟会生出这样的坏主意,进而推测你的人品。之后,便是“那也能吃!还过哪样年呢?”这样的训诲,极其庄严认真。近年考古工作者于山坡上发现几个石礁窝,考证出系古夜郎先民所用之物,视为珍奇,始知春碓确实源远流长,难怪历久不衰………

子夜的碓声又响起来了,这活的化石,还要响多少年呢?(王健供图)

注   节选自陈翰辉专辑《荷郷渔唱》该文作于198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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