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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神话传说看布依族的农耕文化
2022-04-28 10:24:25 2184浏览 作者:罗汛河 责任编辑:赵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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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依族人民聚居的地区,苗岭山脉横贯其申,主脉由西向东延伸,支脉绵亘,主峰云雾山在都匀、贵定之间;地形是北高南低。贵阳、安顺、贵定一带,海拔在1000米以上,黔桂边界的山谷地带,海拔400米左右。山脉、丘陵之间,分布着大小河谷和坝子。主要河流,南部有南盘江、红水河,北部有三岔河、打邦河,东南部有曹渡河、都柳江。同时还有无数溪流婉蜒于群山之间。布依族居住区,南部部分处于亚热带,其余属温带,年平均气温约为16℃,各地降雨量在1000至1500毫米之间。布依族人民长期以来都以经营农业为主。粮食作物,主要有水稻、包谷、小麦,其次是早稻、小米、高梁、红稗、薯类、豆类等;经济作物有棉花、油菜、油桐、甘蔗、烤烟、土靛、青麻、黄果(橙)、桔子等。

秀美的山川河流,长期的劳动生活,产生了具有鲜明特色的布依族农耕文化。悠久的布依族农耕文化,在布依族的许多神话、传说、故事中有充分的反映。

布依族先民沿着人类社会发展的阶梯,从采集“鸟兽鱼虫草木之实”(吕振羽《简明中国通史》)为生,进入到农耕生活的年代,其间经历了种种困难环境,以及艰苦曲折的劳动尝试,同神秘莫测的大自然进行了漫长的探索和顽强的斗争。例如,为解决谷种的来源,便产生了各种各样关于谷种起源的种种神话传说。这些神话传说申,从流传的广度以及其故事性、思想意义等方面看,以《茫耶寻谷种》最有代表性。

《茫耶寻谷种》是一则比较优秀的关于谷种来源的神话传说。据传,在很古老的时候,世间没有五谷,人们吃的是兽肉树皮。那时,人们都知道在很远很远的西边天脚有一个神洞,洞中藏着很多谷种,但必须有一个聪明勇敢的人,克服千难万险才能得到。布依族后生茫耶自告奋勇,再三请求承担这个任务。人们答应了他的请求,为他作了各种准备,送他踏上了行程。他一连走了七个昼夜,翻过九十九座大坡,爬过九十九座峻岭,战胜了毒蛇猛兽等数不尽的险阻。途中,他带的食物用尽了,马也累了。没有吃的就摘野果充饥,渴了喝山泉水,马累了就自己步行。后来得到一位白胡子老人的指点和帮助,又艰苦跋涉十余天,渡过了恶浪滔滔的红水河,越过了列焰冲天的火焰山,终于找到了藏谷种的神洞。在洞内又经过与洞神、妖魔、神魔和神虎等激烈的搏斗以后,在小狗的帮助下,机智勇敢的茫耶终于取回了谷种。从此,人们开始了播种耕耘,揭开了新生活的一页。

《茫耶寻谷种》的深刻意义在于,它肯定了人在谷种来源上的重要作用,肯定了人在寻求谷种的过程中百折不挠的斗争精神。从而反映出人类从渔猎生活到农耕生活过渡的艰巨性。神话展现出,在寻求谷种的过程中,必须克服重重险阻:诸如毒蛇、猛兽、滔滔河水、熊熊烈焰以及各种妖魔鬼怪。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人类生活每前进一步都是异常的艰难困苦。茫耶凭着自己的勇敢和智慧,克服了征途上的重重险阻而取得了谷种。这正是人类农耕初期的艰巨性,是人类在与大自然作斗争中主观能动作用取得胜利的现实生活通过文学形式的反映。

在茫耶寻求谷种的过程中,得到了白胡子老人的帮助。白胡子老人形象的出现,是古代布依人在当时历史条件下,对茫耶寻求谷种这件事情的不可理解而产生的一种“虚妄的反映”。神话中的老人是以神仙面貌出现的,而茫耶所使的弓箭、宝剑不过是古人普通的生产工具,跟随着他的马和小狗也不过是当时人们生产中的助手,但神话把它们说成是白胡子老人的赐予,便染上了不凡的色彩。茫耶凭借它们的帮助得到的谷种,当然也是非常神圣的了。白胡子老人的形象是人民理想和愿望的化身。茫耶之所以得到白胡子老人的帮助,是因为他希望人们“种上五谷,有粮食吃,过上好日子”,体现了人民大众的利益。

神话虽然是“现实的虚妄的反映”,但其间可看到现实的影子。《茫耶寻谷种》曲折地反映了布依族先民在农耕生活始萌之期,不屈不挠,战胜水涝干旱等自然灾害,以及飞禽走兽为害之物,使农业生产得以发展的艰苦过程。

值得注意的是,《茫耶寻谷种》中的小狗也起了不小的作用。联系布依族中另几则关于谷种来源的神话,这种现象说明,在当时布依族先民生活申,已经有了家畜驯养,狗占有如此神圣的地位,说明狗在当时人类生活中起到助手的作用。经过狞猎阶段,步入农耕生活乃是人类生活阶段的一般进程,它对布依族神话中有关狗的情节,是极好的解释。农业生产发展后,人们仍还记住狗所立下的汗马功劳。至今,布依族人民收获新谷时要让狗先尝新的风俗,也可以证明这一点。

一个民族的农耕文化越发达,其神话传说就越多,人们通过口头记录传承,一代一代地传下来,鼓舞了人们征服和支配自然的斗志。

再从其它神话传说来看,古代布依族先民的一些生产经验,至今仍有借鉴意义。布依族人民生息的地区,农业生产的自然条件差,干旱、水涝、风沙等,对农作物的生长都有着直接影响。先民们成年累月同水、旱、风沙作斗争,希望能够防御、治服自然灾害,保证农作物丰收。布依族民间流传的有关传说故事,表达了他们主宰大自然的愿望,并总结了同自然作斗争的丰富经验,塑造征服自然的英雄人物。传说故事《捉旱精》、《锁孽龙》、《治风魔》等,是这方面的代表作。

《捉旱精》叙述布依族先民居住的地区,有一座高高的火焰山,山上有个旱精,天黑后便出来作恶,把所有河水和井水吸干。布依族先民们无水灌田浇地,种不出庄稼。聪明的布依族祖先翁戛终于想出办法,和大家一道扯来山上的葛藤,挽成套子,四处安置。第一次虽把旱精的脚套住,但却被旱精绷断后逃跑了。翁戛同众人商量后,决定把葛藤增多加粗,再次套住了旱精,没想到套子又被旱精用锋利的牙齿咬断了。第三次,翁戛他们改变了方法,在田边地角挖上水井水坑,蓄满水,然后在每一个井口和坑口安放更粗更牢的套子。这一回生效了,粗大的套子套在旱精的脖子上,绷不断,咬不着,旱精终于被人们捉住打死烧化。

从此,“井水不会干,水坑水常满,再不怕干旱了”。至今,布依族地区的田边地角一般都掘有蓄水坑,以防干旱,就是从那个时候流传下来的经验。

《锁孽龙》,反映的是布依族先民治服山洪的故事。相传旱精被打死以后,它的老庚黄龙发誓要为其报仇。每年冬天,黄龙悄悄离开东海,在西北高原上生下许多小白龙。到了春三月,条条小白龙在黄龙的带领下,化成汹涌的洪水:奔腾而下,冲洗田地,淹没庄稼,给人们造成巨大灾难。翁戛决心治服黄龙。他不畏艰苦,爬到高高的木棉山上,经过仔细观察,发现四处的水凼里,能锁住不少小白龙。他心里豁然开朗,想出了用石块把山口和山槽砌成坝坎,堵成一个个水凼凼,以此妙计来锁住孽龙。他和大家反复实践,失败了再干,经过几个回合的激战,终于在各处垒起了厚实的大石坝坎,砌成坚固的水凼,在所有洼地上挖水沟。这样,每年大雨时节孽龙作恶时,条条小白龙就被锁住了。黄龙身单势孤,不能再逞凶,只好乖乖顺着洼地沟渠逃回东海。这一经验,已成了今天的兴修水利,筑水库,挖灌渠的前导与借鉴。

干旱水涝治住了,还有风沙作害,必须治风沙;于是有了《治风魔》的传说。传说世间上有个风魔,它拿着一把力大无比的芭蕉扇,东扇西扇逞猖狂。人们搭好房屋被它扇飞,只好住进潮湿的山洞。翁戛多次仔细观察,终于发现“风魔怕山档!”他和大家在山弯弯的平地上搭房子,再用石头把房屋四周砌好。风魔对人们的住房逞不了狂。又为后代子孙留下的珍贵的农耕文化遗产。《岩竹夺宝》也是古代布依族人民虚构的农耕文化故事,但从中不难看出现实生活的影子,它反映出在阶级社会中,劳动人民从事耕耘,除了因干旱造成灾荒以外,还往往因头人独霸水源,致使一般百姓只有眼睁睁地遭受干旱,不少人甚至还为水源之争而无辜丧生。但一切妖魔鬼怪的行凶都是暂时的,而人民的力量都是不可战胜的。

神话传说还表现了布依族人民在生产劳动中的美好道德观念和高贵品质。故事《太阳瓜》、《甜桔和酸桔》等,通过对待劳动的不同态度,体现劳动人民的道德观念,对那些勤劳的人进行了颂扬,对那些懒情和轻视劳动的人们进行了鞭挞。《太阳瓜》中两兄弟两种不同的劳动态度,产生了截然不同的结果,表达了人们对勤劳与懒惰的颂扬和鞭挞,说明了只有勤劳苦干方能创造幸福生活的道理。

神话传说故事以及有关史料,充分说明了布依族早就已经耕种水稻,具有悠久的农耕文化。布依族没有记录,知识技术不能记载,人们的生活生产不能书写,而神话传说弥补了这个缺陷,通过口耳相传,记录了当时的历史面貌和生产的状况。布依族地区的许多寨名都冠有一个“纳”字,“纳”是田的意思。“纳”字的使用,与稻作农耕有着密切的关系。《新唐书·南蛮列传》中记载:“土气郁热,多霖雨,稻栗再熟”。这是现今南、北盘江两岸布依族农耕的真实记录。历史上的牂牁江即今南、北盘江,如今仍保持着种双季稻的习惯。

贵州省兴义出土的汉代陶制稻田、水塘模型,田、塘各半,间有沟渠相通引水灌田,田中有苗,塘里有鱼,显示了古代布依族较为进步的农耕技术的水平,和《捉旱精》《锁孽龙》中所描述的布依族古代农耕文化正好互相印证。

布依族是一个具有悠久农耕文化的民族,在发展和繁荣民族文化、进行两个文明建设的今天,不断总结农耕经验,并与现代科学知识相结合,提高耕种技术,使布依族的农耕文化怒绽新的奇葩,结出丰硕的果实,对于弘扬布依族文化,促进布依族地区经济的发展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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