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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鼓楼下
2022-03-14 10:11:14 1662浏览 作者:陈翰辉 责任编辑:赵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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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依山而建,一半是山坡,一半是平陆,一圈高山阻断了人们的视野。多少岁月,春秋换季,人世悲欢,仿佛木刻版年画,永远凝固在这片土地上。而那座钟楼,那朝夕撞响的钟声,更昭示着无尽的沧桑。

那时,母亲已不再是一名小学教师,历史的误会使她不得不和许多城镇妇女一样,学着赶乡场讨生活,承担起家庭生活的重负。当暮色逐渐爬上影壁,我垫着板凳做好了晚饭,又嘱咐妹妹看好灯火,然后依在城墙脚下,苦苦地盼着母亲的身影出现。这时,我最盼钟声敲响,因为差不多每次都是钟声响后,母亲就会佝偻着腰从远处走来。也许在这最初的日子里,我就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启迪,种下了对钟声的挚爱。

寒冷的冬夜,偎在火塘边,在昏黄的桐油灯下跟着伯父读诗赋。北风拂过树梢,带起沙沙声响,这之中,有清脆悦耳的叮咚声自窗外传来,那是钟楼槍下的风铃,伯父的声音跟着细下来。偶尔有马蹄踏响街上的石板,那是南边来的马帮,这样再坐一会,沉雄的钟声便会响起,顷刻弥漫小城的夜空。这情景,铭心刻骨,以致许多年后,每读起张继的《枫桥夜泊》总会莫名地激动。

      很小的时候就学会唱一首童谣,岑南有座钟鼓楼,半截插在云里头,钟鼓楼雄踞在城的中心,三层巍阁,俯瞰全城,在众多低檐瓦舍间,突兀鹤立,无疑是小城的骄傲。楼的下端开有拱门,连接四条街道。天气晴和的日子,四乡八寨来卖柴草、蔬果竹木的农户,倚着墙沿静静地守候买主;间或亦有跑江湖卖膏药的,抑或是耍猴的,把铜锣“镗镗”敲起,拉开场子练把式,逗引娃儿们发出阵阵欢笑。

钟楼的墙壁原本是铁红色,岁月的风雨早已使它面目全非。那上面,除了公家的告示和文化馆贴的墙报外,更多的是一些牲畜丢失和天黄地绿、小儿夜哭之类的招贴启事。

那地方永远不会寂寞。墙沿下有一溜台阶,清晨到夜晚,交换着坐了各色的主儿,总不空着。白天是一些敞胸露怀卖苦力的汉子,倚着扁担,开着粗俗的玩笑,等待人家来召唤。傍晚,却又换成一排老人,传递着水烟筒,侃天磕地,直到钟声敲起。

逢城里赶场的日子,楼上便站了些人,手执铁皮喇叭,高声宣讲政府法令和时事新闻。遇到哪家老人觉得儿子媳妇不尽孝道,或是平头百姓认为受到了什么委屈,也会选择这地方来诉说,不消一刻全城知晓。

谁家的老人过世,出殡那天,无论住在哪条街巷,总要抬来这里绕一圈,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平日不管是孝顺还是忤逆,到这儿都会放出些悲声来。

钟楼牵延着小城百姓的日子,从正月初一到年末岁尾,即令是风霜雨雪,电闪雷鸣,钟鼓之声也从未停歇,这就让人不得不想起司钟鼓的邝伯。他头发蓬乱,身体瘦小,跛一足,半驼背,平日里很难看见他走出钟楼,而钟鼓却日夜准时敲响。伯父说,世间最难得的就是邝伯这样的人,做人要是都能这样,人世间也就很好了。

钟楼毁于20世纪50年代“大跃进”时,是为了拓宽街道,大钟据说是被敲碎了拿去炼钢铁,邝伯也随之作古。至于这地方,知道的人已不很多了,因为早已了无痕迹,代替它的是鲜艳夺目的时装,赫然耀眼的招牌,此起彼伏的酒令,还有和着流行音乐,晃动着脑袋打节拍醉态可掬的汉子。

因编县志,翻拣故纸,得知钟鼓楼的来历。那是一位曾到外地去求过学的乡贤,因感小城奢靡之风日盛,为挽颓风,遂倡议建此楼,想以朝夕撞响的钟声警醒乡亲。

钟楼虽然不见了,但我只要听见钟声便总要想起那逝去的钟楼,想起邝伯。

编者注:历史上的钟鼓楼原址,在安龙县城区北部,属招堤街道。位于北大街( BeiDajie )主干路与广东街、大同路的交汇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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